大红大紫,对于3年前的张颂文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隐秘的角落》让观众认识了他,《狂飙》的火爆让观众被他的演技折服。
他,彻彻底底火了,估计以后很多人会直接喊他“强哥”。
多年来,他一直居住在北京郊区一处院落里,工作之余,最爱去菜市场,他喜欢那里的烟火气。
他会在那里观察市井百态,和摊主们热情地打招呼,邻居奶奶会特别留下自家的水果,等在外地拍戏的他回来吃。
盛名之下,不知道以后的他,还会不会拥有一如从前的闲适和舒心。
曾经,张颂文在三年之间被800多个剧组拒绝,甚至被嘲为“侏儒”,自尊心被蹂躏得粉碎,十年之间收入仅可裹腹,他扛了下来。
他说:“如果你问我怎么扛下来的,很简单,因为热爱。”
01
1976年5月,张颂文出生于广东韶关,父母忙于工作,他最喜欢跟在邻居卢爷爷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
卢爷爷是电影院守门人,跟着他,张颂文可以看电影,他跟电影的缘份就在那个时候种下了。
张妈妈与人为善又温柔开朗,时常摸着张颂文的头说:“文仔,如果不开心了,就去晒晒太阳,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小颂文一直记在心里,但是很快他就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悲哀。
13岁那年,张妈妈患上重病,医生有些束手无策。
小小的少年太害怕失去妈妈了,听到别人说有草药可以救妈妈,他一头就扎进深山。
甚至,他求过传说中的神医,只求妈妈能够活下来。
张妈妈住了两年院,张颂文和父亲细心照顾着,花光家中积蓄后,张妈妈还是离开了。
妈妈走后很长时间内,张颂文都感觉天空是灰色的,明晃晃的太阳也没有了光亮。
几年之后,张颂文去读了旅游职中,毕业后辗转于多个行业。
印刷厂做挂历、大排档洗碗、窗式空调安装、汽水厂洗瓶工,后来他成为一名导游。
90年代,国内掀起旅游热潮,张颂文抓住了风口,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可以赚到2万元。
1999年,和同事的一番闲聊,改变了张颂文命运的方向。
他们谈到了梦想,张颂文说,自己想做电影人,但知道不可能,电影离他太远了。
“怎么不可能?你可以去北京电影学院呀,张艺谋也是28岁才去学的电影。”
女孩子的一句话,像一把击碎厚冰的锤子,锤开了张颂文的壁垒。
当天下午,张颂文就辞了职,低价处理了新买的家具,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02
进表演进修班,考试,当他真正踏入电影学院的大门时,张颂文成为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和周一围、车晓和林家川做了同学。
张颂文少年老成又性格稳重,电影学院很多学生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说:“老师好”,闹了不少笑话。
身为班长的他,非常尽职地督促同学们学习,周一围很多年后还感慨:如果没有张颂文,当年绝不会那么认真地苦练基本功。
因为是广东人,张颂文总是说不好普通话,一到台词课就闹笑话,有时候一张嘴同学们就笑。
老师安排他演哑剧,让他练好普通话后再演有声音的戏。
这让自尊心很强的张颂文打了退堂鼓,他决定退学,老师告诉他非常有表演天赋,一番苦口婆心他才留了下来。
那之后,张颂文每天洗几个石子,压在舌根上,强迫自己说话不卷舌,深夜的操场上总有他高声念台词的身影。
功夫不负苦心人。
到毕业的时候,张颂文已经是班里专业课第一名,还被学校聘做表演课助教老师,每月补贴1800元。
张颂文开始跑剧组,他以为凭借自己的真功夫,一定会闯出一片天。
没想到,现实让张颂文承受了长达三年的挫败感。
2003年,他跑了300多个剧组,没有得到一个角色。
2004年,张颂文自尊心受挫,有些难以承受的他缩减了一些,280个剧组全军覆没。
第三年,又是近300个剧组,通过率为零。
三年,800多次拒绝,张颂文靠着每晚睡觉前那一句“明天就会好的”支撑了下来。
然而,有一件事,始终压在张颂文心底,每当触及便会隐隐作痛。
“这件事,我有时候深夜想起都会很难受。”
那是和周一围一起去的一场面试,他们毕恭毕敬,对方却满脸不屑。
后来,对方开始了嘲讽,指着张颂文说:“你看他长得像侏儒,特别矮,第二你看他大脑门,像猿人一样。”
旁边的周一围也被嘲:“这个大高个也做不了,你看他的嘴像香肠”。
两个人心里像被狠狠击了一拳,却只能用微笑掩饰伤口。
助教工资1800块,房租2500块,一直接不到戏,张颂文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搬去了郊区住,开始做群众演员,习惯在傍晚时分买已经不水灵的菜,只为了省点钱。
就在张颂文快要坚持不下去时,电视剧《乘龙怪婿》找到他,缓解了他的经济压力。
导演选他是因为划算,他不仅演技好,还是北影的老师,让他免费教其他演员表演技巧。
从2002年开始,张颂文就在不断争取角色、失败、再争取的轮回中度过,长达十年的时间可以用“落魄”形容。
那十年,有时候他拍戏的年收入不足2万元,每笔钱都要精打细算,稍有不慎就会让日子难堪。
父亲让他回老家找一份稳定工作,愿意拿出养老钱帮他买房,张颂文拒绝了,不能给父亲钱已经让他很愧疚了。
他像《乱世佳人》里的郝思嘉一样,总是相信明天会好起来。
难过的时候,他就晒晒太阳,他记得妈妈说过多晒太阳一切都会好起来。
03
其实,张颂文有赚钱的机会,但是他选择了拒绝,不愿意为半斗米折腰。
北京的冬天很冷,在郊外的家里,张颂文是要裹着棉衣的,有六年一直如此。
当时,有一部戏找到他,报酬不菲,接了,他就可以买锅炉烧煤供暖。
开始的时候,张颂文很开心,但是接触下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角色让他讨厌,导演和制片人的态度和姿态更让他反感。
他索性推了,周一围劝他,先接下戏来把煤买了,张颂文拒绝了。
他说“周一围,我冷死都不会去拍,我就是不能低那个头,低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周一围没有给张颂文买煤,他尊重并理解张颂文,他说“我们缺的是煤吗?我们缺的是在寒冷里能坐得住的这颗心。”
这份轴,这份执着,这份坚守,是不是像极了安欣?
2008年,张颂文在郊区那个平房里成立了表演工作室。
他专门教授表演课程,前来学习的不乏大牌明星。
钟汉良、林志玲、宋佳、蒋璐霞、田亮等人都是他的学生,他还遇到了最懂他又陪他走过艰难时光的知己赵玉德。
04
赵玉德带过舒淇、杨千嬅和张家辉等艺人,是圈内金牌经纪人,因为欣赏张颂文,他负责了张颂文的经纪工作。
赵玉德和张颂文之间亦师亦友,更多的是懂得和尊重。
张颂文演活了《狂飙》中的高启强,生活里却更像安欣。
他不愿意为名利折腰,拒绝与那些趾高气昂的剧组合作,更不会接受所谓的“潜规则”,再高的价格也不愿意妥协。
赵玉德一直宠着张颂文,两个人惺惺相惜,一心帮他找资源和接戏,但从不勉强他接受。
2016年,是张颂文转折性的一年。
赵玉德眼看张颂文年龄越来越大,却始终一副与世无争的状态,开始为他着了急。
他知道名利改变不了张颂文,只能拿自己下手:“颂文,你都40岁了,能不能积极一点,要不为我想想?我快交不起房租了!”
看着相伴多年的知己,想到彼此的处境,张颂文感觉自己有些自私, 深思熟虑后,他终于决定改变。
天不遂人愿。
赵玉德突发心梗猝然去世,没有给张颂文弥补的机会,成为他永远的愧疚和遗憾。
张颂文悲痛不已,他在家里为赵玉德挂上一串风铃,风吹过时,好像好友又回到身边。
张颂文决定带着好友的梦想走下去,刚刚好,他遇到了娄烨。
他们合作过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虽然当时张颂文戏份不多,却给娄烨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演过我戏的配角,即便我的镜头没有带到你,你依旧在建立自己的角色,这样的人一定会为自己的角色负责。”
张颂文出演了娄烨执导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20天增重31斤,还把额头前的头发全拔了。
他们合作了很多次,娄烨给不了张颂文多少片酬,却让他演技提升并走进更多人的视野。
05
终于,张颂文迎来了爆发的时刻。
《隐秘的角落》让他走红,有人发起过一个投票,票选《隐秘的角落》里谁是演技第一。
41%的人,都投给了张颂文,他终于火了。
那一年,他44岁,一直在租房住,很多观众为他打抱不平。
连续多天,关于“张颂文买不起房”的讨论热度不褪,他只得站出来回应。
“虽然我40岁了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但是没买不代表我买不起。房子、财富这些东西都是外在的东西,都只是给我们保管一下的,真正属于我们的还是我们的精神,我们的内心世界!”
《隐秘的角落》之后,张颂文有了更多机会,《狂飙》差点和他擦肩而过。
当时导演把剧本发给了张颂文,但他正在拍戏所以没有时间看,就没有回复。
导演以为张颂文看不上,就定了别人,合同都要签了,刚下戏的张颂文看了三集剧本后打去了电话。
当天晚上,导演就去了张颂文京郊的农家小院里。
他们聊到天亮,甚至,张颂文把前三集他想到的戏给导演演了一遍。
农家院里全是蚊子,导演被叮了一腿包,但是特别兴奋。
从张颂文那里出门,导演就跟制片人打电话说“虽然知道咱们这边的人都定了,但是我看了张颂文,如果他不演高启强我觉得可能我会抱憾终生。”
制片人说,导演您既然都说到这分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帮您给他敲过来。
就这样,观众看到了张颂文诠释的高启强。
有一场戏拍张颂文和安欣吃饭,为了效果,张颂文吃了六碗猪脚面,最后都站不起来了。
骑小摩托,也是高启强跟导演建议的,他说高启强应该骑摩托,因为广东人很爱骑摩托,他每天在化妆间门口,骑着摩托车在那晃悠着练习。
张颂文成就了高启强,高启强也让他彻底走红。
13年了,赵玉德如果有知,该有多欣慰,张颂文也终于可以告慰知己。
06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我到现在都不认为我已经成名了,这只是一份我很喜欢的工作。”
成名与否,张颂文都按部就班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依然和昔日的导游同事们保持联系,偶尔相聚,时常问候。
他住在北京六环顺义的乡下,租了村民的房子,凡有空闲便养花种菜、溜猫逗狗,做家务、烹饪美食。
院子里有棵柿子树,他每年都会留上四五个,供鸟儿啄食。
他把园子里的菜和邻居分享,邻居90多岁的刘奶奶会特意把他爱吃的李子留在树上。
他喜欢去菜市场,喜欢散步,到外地拍戏会到处走走,深入当地的大街小巷和美食小吃,了解风土人情。
名胜古迹、名山大川或者墙角的小花,树上的鸟儿,绚丽的晚霞,古老的城墙……他都一一记录下来,并乐于分享给喜欢他的观众。
张颂文拒绝谈论感情生活,有人说他信禅宗一直单身,也有人说他结婚5年有两个孩子夫妻恩爱。
他回应说不希望曝光过度,否则就没法走出去观察生活了。
靠着对表演行业的热爱,张颂文一身傲骨走到今天,他在《狂飙》中演活了高启强,生活中更像安欣,为理想执着又坚守风骨。
他很坦然,像安欣一样不执着于身外之物,只为心中理想,只活心中明月。
即便大红大紫,他也不会成为明星,他只是演员张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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