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民国题材成为影视剧的一大热门，从《伪装者》《老九门》《麻雀》等电视剧掀起一阵阵收视热潮，到电影《一步之遥》《黄金时代》《太平轮》等民国大戏，犹如一场场民国时装秀，带人们回味上个世纪中西文化交融的服饰风采。而2016年末，又一个重量级的影片—《罗曼蒂克消亡史》粉墨登场，将这场民国盛宴推向新的高潮。
这部由新锐导演程耳历时三年倾力打造的电影，以多线叙事的手法，描摹了上世纪30、40年代的动荡时局下，大上海的人间百态。这里有叱诧风云的黑帮大佬，心机暗藏的日本间谍，有不甘寂寞的交际花与委曲求全的女明星，有精明能干的女管家和以死效忠的姨太太，有浮夸轻佻的男明星和心地善良的妓女，有冷峻的杀手和初来乍到，对新世界充满幻想的小马仔……在国仇家恨的时代背景下，这些纠缠的大人物、小人物共同上演了一幕幕交织着生与死的乱世情缘。
这部影片的主创班底由两次获金马奖提名的优秀青年摄影师杜杰、获奥斯卡最佳服饰设计奖提名的香港造型师奚仲文、张艺谋的御用美术指导韩忠、日本电影配乐大师梅林茂等共同构筑了这部影片的质感。其中，奚仲文主导的服饰设计成为塑造人物、传递情绪、推动情节发展的隐线，在影片的视觉效果和场面调度中，功不可没。
作为一部黑帮题材的悬疑片，整个电影的基调是冷色的，红与黑的对比更是在片中获得了一种舞台效果的戏剧性表达。与其他民国题材不同，《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主要男演员，大多穿中式长衫。就像鲁迅在《孔乙己》中所刻画的，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人，相对于短衣，长衫是民国时期富裕阶层、知识群体的象征。而片中，男装除了长衫，只有日本人穿和服、军人穿军装。至于洋装，只有韩庚扮演的浮夸轻佻的男明星和吕行扮演的大明星吴小姐的丈夫才穿，虽然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但是油头粉面，透着不实。
具体来看，葛优扮演的陆先生最经典造型是黑色长衫配一顶黑色礼帽，自带一股深藏不露的肃杀之气。这黑色长衫，不同于杜淳扮演的杀手和杜江、王传君扮演的马仔，看起来更加平直挺括。当换成深色条纹的时候，气氛就缓和了许多，再到灰色长衫，主要是配合家庭场景，而白色条纹加白色礼帽，则是为了跟章子怡扮演的交际花小六搭配感情戏。
总体来看剧中的长衫，不论是葛优扮演的黑帮大佬、赵宝刚扮演的周先生，还是王传君和杜江扮演的马仔，其长衫款式变化并不多，除了搭配帽饰，最多像倪大红扮演的王老板，再加一件马褂。但是长衫的颜色图案、质地面料、版型和工艺的精细程度将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情绪区分开来。
在本片中，女性的服装，除了章子怡的造型多变，且以新潮的西式服装和日式和服为主，其他四位女演员均以旗袍造型出场。
这些旗袍的款式并不复杂多变，主要是依靠图案花色、面料质地、版型和领口袖口的细节变化来塑造人物。这其中，除了霍思燕身着鲜艳的花朵图案的丝质旗袍，尽显妩媚妖娆，袁泉饰演的女明星，钟欣桐饰演的姨太太，闫妮饰演的管家王妈大多是深色、暗色旗袍。
比较起来，袁泉除了在化妆间穿过一袭亮丽的丝质睡袍，其他时间的冷色、深色旗袍，虽然饰以蕾丝、胸针，或是搭配同质地的外套，都难掩一丝悲情，这预示了她那外人看起来光鲜，实则夫妻不睦，委曲求全于戴先生的灰暗命运。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钟欣桐，除了在刺杀二哥张啸林时穿了件便于藏枪的皮草，她也是以深色旗袍示人。与此同时，闫妮的旗袍袖口略显宽大，版型也比较宽松。深褐的底色上规则地排列着白色短线，暗示出这个深宅大院的女管家，有着耿耿忠心和一丝不苟的规矩。
最后，重磅的人物是章子怡。她虽然嫁给了王老板，但是依仗自己的美貌，任性而为。前半部分，她在不同的男人间游刃有余，跟钟汉良饰演的舞蹈老师贴身热舞，跟韩庚调笑嬉戏，让葛优带她走……她穿西式的雪纺裙，白色、紫色、绿色，虽然没有霍思燕的丝质花朵旗袍那般妖娆，但是堆叠错落的裙摆，若隐若现的效果，将她追求罗曼蒂克，热衷于看男人们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那种没心没肺的烂漫，勾勒的活灵活现。然而，后半部剧情逆转，她被渡部囚禁斗室，沦为性奴，不仅服装换成了规整的和服，而且不是素色粗布就是暗绿色配着严谨的图案，她的无助压抑、心如死灰，就在这包裹严整的和服里丝毫毕现。直至战后她被陆先生解救出来，与其一道赴菲利宾战俘营寻找渡部复仇，以一件白底蓝色几何图案的旗袍，重新找回自己的清白。而这件旗袍也多少寓意着，她最终回归到了那些女人的世界。
影片结束时，银幕上打出了血色的片名《罗曼蒂克消亡史》，一部值得回味的电影，留下众多经典场景和人物造型，令人不禁联想起近来秀场上的民国元素。这其中，既有大场面的NE·TIGER时装发布会，从唐宋元明清一路走来，2017年的高级定制华服在北京饭店上演了别开生面的“民国人物”主题大秀；也有不久前的那场“新中装”主题服装展演，以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除了大场面和高规格，也不乏穿插在大秀中的一些小系列，如北京服装学院青年教师作品发布会上，设计师刘卫的更衣记系列，从民国服饰中寻求灵感，探讨国民穿着的日常。
正如北京服装学院刘元风校长在这场服装展演结束之后说，“衣以载道”系列演绎了“新中装”的独特风貌：根为“中”、魂为“礼”、形为“新”，通过细节设计和经典色调的运用，于微妙之处的变化，表达“新中装”含蓄内敛的设计理念。
民国时期，中国人师法西方，开始走上现代设计的探索之路。而历经一个世纪之后，国人又开始追溯自己的服饰传统，寻求设计的民族性。当下的设计实践，正积极尝试做减法，去掉浮夸的变化和为设计而设计，以简约廓形彰显民族自信，将新时期的“工匠精神”变为实穿的“中国质造”，以中正之气，简洁之道，细节之美开创“新中装”的大时代。
（本文选自《中国服饰》2017年1期，作者吴琪，原文题目为《民国盛宴》，文章略作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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