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鑫下一个贾跃亭原版(十年混战王欣)

早就想聊聊一滩浑水的网络视频行业了。

前段日子,迅雷起诉自己的前CEO陈磊,这出狗血大戏看似是公司内斗,根子却是行业之病。

网络视频行业,曾经确实是风口,但这股风刮得很邪,一般人顶不住。

2005年前后,土豆、优酷、快播、暴风影音、酷六、56网、PPS、六间房……几百家大大小小的视频网站先后上线。

但这批时代的弄潮儿谁也没笑到最后。

2016年以后,风云突变:

快播的创始人王欣入狱;

优酷的创始人古永铿离开优酷;

乐视的贾跃亭成了“下周回国的骗子·贾”;

暴风影音的掌舵人冯鑫被批捕……

那些在风口争先恐后飞上天的猪,又争先恐后摔在地上。只不过有的是脸先着地,有的是屁股先着地。

长风过罢,网络视频行业从“群雄逐鹿”时代,进入到现在的 “三足鼎立”时代:

优酷、腾讯、爱奇艺。

深扒一层,你大概不会惊讶,归根结底还是 BAT之间的掐架。

那些黄金时代的播放器创业者,终究将灿烂还给了这个时代,然后消失殆尽。

而那些蓬头垢面的宅男,发掘新播放器时血脉喷张的快乐,也只能埋葬在过往的时光里。

1

迅雷的宫斗大戏

曾经的迅雷,几乎是装机必备。

这个诞生于2003年的下载神器一路春风得意,直到2010年,开始走向穷途末路。

2010-2011年是网络视频行业的转折年。

在此之前,电视剧版权便宜得像大白菜,很多甚至都不用买,但此后单集的成本居然破了百万。

之后,版权费继续上涨,据说后来87集的《后宫·如懿传》,把独家网络播出权卖到了8.1亿的天价。也就是说,单集版权突破了900万!

当时的局面就是,谁买版权谁亏,谁不买谁就出局。

以前创业靠技术,只要有技术,草民也能称雄。但现在资本才是大爷,技术只配给它点烟。

对于这一点,迅雷的创始人邹胜龙和后来的CEO陈磊,一定深有体会。

1999年,从杜克大学计算机毕业的超级学霸邹胜龙,在硅谷认识了李彦宏,那时李彦宏告诉邹胜龙,说他准备回国创业了。

一年后,百度成了中国最大的搜索引擎。

之后李彦宏夫妇又跑到硅谷,去请教邹胜龙关于百度发展的问题,并有意邀请邹胜龙加入。邹胜龙感动的拒绝了,并把程浩推荐给了李彦宏。

程浩是邹胜龙在杜克大学的同学,也是技术大牛。

2002年,也许是受到李彦宏的刺激,邹胜龙辞职回到了深圳。

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忽悠好友程浩离开百度,与他联合创业。

2003年8月,邹胜龙和程浩,捣鼓出了一个软件。这个软件虽然叫“迅雷”,名字取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其实运行速度慢得像龟爬。

经过改良后,迅雷2在2004年问世,虽然速度提升了,但还是不温不火。

当时最牛逼的下载软件,叫“网际快车”,占了80%的下载市场。

捣鼓了一阵,邹胜龙和程浩渐渐没了信心,决定散伙。但正是在这时候,《魔兽世界》吸引了无数网瘾青年,而网际快车的创始人侯延堂就是其中一个。

因为沉迷于玩魔兽,侯延堂无心更新网际快车,导致常年更新迭代的迅雷迅速赶超了“网际快车”。

游戏害死人啊,所以后来邹胜龙一直很感激魔兽世界。

到了2011年,迅雷在纳斯达克提交了上市申请,当时的估值是20亿美元。

但这一次邹胜龙没那么走运。

当年6月,福建东南通融被曝财务造假,阿里巴巴又发生了转移支付宝的事,导致中概股信用暴跌,同时因为版权问题,导致迅雷上市受阻。

这是中国多数文化产业的一项原罪,也是迅雷由盛转衰的分水岭。

到了2014年,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迅雷开始清理服务器里大量的“动作”、盗版资源,导致“史上最完整的动作片资源”没了,屌丝们调侃:

“老板邹胜龙带着他的3.5亿个种子跑路了。”

另一件是迅雷获得了小米和金山的2.9亿美元投资。小米和金山的背后大佬,都是雷军。在雷军的积极运作下,迅雷终于成功登陆纳斯达克。

但问题是,此时的迅雷,已经不姓邹,而是姓雷。

因为创始人邹胜龙此时只占9.5%的股份,联合创始人程浩占3.8%,而雷军的小米和金山占股44.8%。

迅雷内部开始出现两股势力。

一股是以邹胜龙和程浩为首的公司元老,一股是资本空降势力。

而前些天迅雷前CEO陈磊被公司起诉,也正是这两股力量斗争的产物。

6年前,邹胜龙曾找到当时还在腾讯负责腾讯云的陈磊,希望他能来迅雷做云计算,但陈磊拒绝了。后来雷军也找到他,显然雷军才是画饼的高手,他当时是这么对陈磊说的:

你在腾讯说了不算,你想不想来一家自己能说了算的公司?

陈磊随即加入了迅雷,并且从腾讯带来了一帮亲信,而这批亲信中,最重要的是东北鹤岗美女董鳕,此前在腾讯做公关。

迅雷的老人们后来都不待见空降的陈磊,这是公开的秘密。

其中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是陈磊不跟公司的元老们打成一片,反而和自己带来的亲信搞起了小团体,尤其是和董小姐走得太近,以至于有了不少流言蜚语。

在陈磊的提拔下,董小姐不仅一路升到了迅雷的高级副总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因为董小姐爱弹钢琴,公司就摆了一架30多万的钢琴。

不过陈磊发誓说自己和董小姐清清白白。

陈磊不受元老们待见的根本原因,是自从陈磊加入后,迅雷的业务中心开始严重地向陈磊所负责的区块链业务偏移。而迅雷老的客户端,沦落到一天弹窗八次。

这就导致陈磊的团队待遇远远高于迅雷的初始团队,后者逐渐被边缘化。

2015年,迅雷卖掉了迅雷看看。

程浩、邹胜龙,以及一众元老也相继离职,陈磊接任CEO一职。

但也有一批旧人留了下来,他们忍辱负重,决定找机会反攻。

到了2017年,迅雷的股价从6美元涨到了27美元,陈磊公然抱怨自己劳苦功高,却拿得太少。但很多人不同意,觉得迅雷已经变成了一家炒概念的公司,并没有实质上的进步。

结果双方不欢而散,导致矛盾愈演愈烈。

此时的大股东雷军,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2019年底,陈磊说了一句资本家最不爱听的话:

公司账上没钱了。

在此之前,工信部要求CDN业务必须有资质,国家也开始大力打击非法发币,迅雷的玩客币被约谈,玩客云也玩不下去了。

迅雷开始亏损,股价也开始下跌。

这下雷军彻底怒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内部的旧势力开始清算陈磊,并在今年4月发起了总攻。

握在他们手中的把柄,既有陈磊的私生活,也有当年陈磊销售玩客云时,为了规避风险成立的一家关联公司。

这家公司的代言人,正是董小姐的亲戚——一对来自东北鹤岗的60来岁的农民夫妇。董小姐还将老乡、闺蜜安插在公司关键岗位,大肆虚构交易,伪造合同。

现在陈磊受到的指控,包括非法侵占公司资产,挪用巨资炒币,在自己的日常报销和工资上做手脚。

已经带着董小姐逃到美国的陈磊,在他和董小姐的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说:

我正在经历撒旦极大的逼迫,但神一定会为我翻转。

但这句话显然是自我安慰,因为职业经理人的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神的手里,而是掌握在资本家的手里。

当然,这里的“资本家”已经和创始人邹胜龙、程浩没半毛钱关系了,他们早就被更强大的资本一脚踹出了局。

2

快播涉黄事件

2018年二月最冷的一天。

在监狱呆了3年半的王欣出狱了。

当天晚上,在北京朝阳区的一所大院里,他见到了三位旧友:李学凌、姚劲波和何小鹏。

几个人拥抱了很久,之后相谈甚欢。何小鹏还发了微博,庆贺兄弟回归:

“兴致勃勃地讨论了AI、视频、区块链等技术,也听到很多秘闻和往事,坚信江湖中会有王大师的下一段传奇。”

▲(从左往右)姚劲波、王欣、何小鹏、李学凌

在狱中的这些年,王欣经常问自己:“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之后他在信中告诉妻子答案:

用产品改变世界。

他的这个梦想,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差点实现了。但他最后不仅功败垂成,还为此进了监狱。

2007年,在深圳城中村的一间10多平米的农民房里,出身于湖南普通矿工家庭,只读了中专的王欣,捣腾出了一款名叫“快播”(也叫Qvod)的软件。

没想到这款在线播放软件很快就火了。

到了2011年,快播已经成了全国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播放器。2012年,快播的总安装量超过3亿,而当时的总网民数只有5.38亿。

之前大家看片,用的基本上是迅雷,但它有个缺点,就是得先龟速下载才能播放,而快播只要5-10秒就可以播放。自从迅雷老板邹胜龙带着他的3.5亿个种子跑路了,快播就成了屌丝们新的精神寄托。

然而危机也在此埋下。

在2013年,王欣曾写下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流氓,请告诉别人我曾经纯真过”。

2014年初,有关部门掀起了一场网络扫黄风暴。4月20日,听到风声的王欣飞到了美国。4月22日,深圳警方查封了快播。百日后,在去济州岛进行中转的香港机场,王欣被逮捕。

对于这起案件,我们能查到的公开信息是:“根据群众举报,深圳快播科技有限公司涉嫌传播淫秽信息。”

后来网友把举报人锁定在了乐视和鹅厂。

不过鹅厂在自家新闻客户端的弹窗中说:“快播是被乐视举报。”

网友们于是集结在贾跃亭的微博下,拿出“你毁我青春,我定毁你整个天堂”的架势,让乐视放学后别走。

之后又有传言,说应该是鹅厂举报了快播涉黄,而乐视举报了快播侵权。

在之后的庭审上,发生了一段颇值得玩味的对话:

公诉人:“起获的服务器中有大量的视频,你怎么解释?”

王欣:“这个服务器是缓存服务器,是网民点播网络视频时自动缓存的数据……是为了提高服务质量,让用户不卡顿。”

王欣辩护人:“你解释一下这个QSI是如何使用的?”

王欣:“第三方网站管理者可以将QSI下载到自己电脑里,通过编辑视频得到一个哈希码,也就是编号,他如果将编号粘到网上,网民就可以看见视频了。”

这是一场法律与科技之间不同频道的对话。

声称“技术无罪,我无罪”的王欣,最终在疏而不漏中伏法。他最后是因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同时获罪的,还有快播公司事业部的三个负责人。

王欣的入狱,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在此之前,无数草根凭借着技术崛起,在此之后,资本横扫江湖,大佬纷纷入场。

后来,一位记者问快播的前员工:“如果王欣真的要再做一个东西,你会再去吗?”

对方语气笃定地回答:“不只是我,群里都说要再在一起做事。”

快播之前的会计,在王欣入狱后找了很多工作都不顺心,干段时间就辞职。

她爸很生气:“你到底想做什么呀?!”

她一脸坚定地回答:

“这些工作都不好,我要等王欣回来。”

3

乐视的“生态化反”

当王欣在监狱里思考着“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看着《冰与火之歌》,贾跃亭却坐在美国的豪华别墅里发出声明:

下周回国!

老贾就是一个谜。

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国,你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大忽悠,当然,你也不会知道在创办乐视前,他是怎么发的家。你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过家。

我们只知道,在2003年,老贾从山西来到帝都,并创建了北京西伯尔通信科技有限公司。

不要问这家公司是干啥的,反正没人说得清。

在此之前,老贾什么都干过,他卖过煤炭,搞过印刷、运输、电脑培训……反正也是一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生态化反”。

2002年, 他还成立了Sinotel Technologies,并且神通广大地搞到了联通在山西的大部分业务。2007年,Sinotel Technologies在新加坡上市。

这个拥有大专学历,会计专业毕业的山西农民之子,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就是不断地注册公司,然后改名,或者是注销。就是在这种不断地把业务和资金倒腾到新公司的过程中 ,他的资本运作技术渐入化境。

2004年,老贾成立了乐视。

乐视的初始业务是视频,但和迅雷、快播等视频公司比起来,乐视很鸡肋,毕竟老贾是个学会计的,不懂什么技术。所以没过多久,老贾就发现撑不下去了。

到了2006年,乐视的资金链几乎断裂,裁员了80%。

但2007年,老贾的另一家公司Sinotel Technologies在新加坡上市后,乐视网才活了下来。

老贾走的是一条特别的路:先利用Sinotel Technologies的挣钱业务养活自己,同时打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再想办法搞钱。

这套组合拳的目的,像是要打造一个宇宙超级无敌商业帝国。

所以, 以乐视视频为中心,为了更好地进行资本运作,老贾前后开了63家公司。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包括以下内容:

(1)购买大量版权。

影视剧的天价版权大战,正是由乐视而起。

在此之前,影视版权一部只要几万,几十万。反正网上都是盗版,能来买正版的,在影视公司眼里都是爷。

买了大量版权的乐视一边吆喝着他的都是正版,一边悄么么地举报了快播。

版权大战从此拉开了序幕,之前四家卫视给《甄嬛传》的总出价还不到400万,到了《芈月传》,已经卖到了3.6亿,而《如懿传》更是卖到了8.1亿。

网络视频的生态,彻底改变。

(2)乐视影业:

随着影视版权费越来越高,老贾发现自己也买不起了,于是打算自己拍。

他计划的是投资150亿,拍53部电视剧。

在这期间,乐视虽然拍出了一两部热剧,比如说《红高粱》和《芈月传》,但后边也玩不起了,而且老贾的心思太多,也没有专心搞影视剧的制作。

(3)乐视彩电:

老贾的想法是,采用吉列剃须刀的低价卖剃刀,高价卖刀片的策略,低价卖乐视彩电,再让用户看乐视的视频,付会员费,把钱赚回来。

但彩电和剃须刀不是一码事啊,它成本太高了。

老贾忽略了一点: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谁,能靠亏钱卖昂贵的硬件把公司做大做强。

结果最后亏得找不着北。

(4)乐视体育:

这个想法本身是很好的,因为乐视体育可以成为乐视视频和乐视彩电的重要卖点。可惜后来也没钱烧了,导致新一年的英超等版权没有买下来。

(5)乐视手机:

如果说前面几项业务虽然烧钱,但目的明确,那么这一项,就有点乱弹琴了。你连影视版权都买不起了,还搞啥手机啊?

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6)乐视汽车:

这才是最离谱的。

它让本不富裕的乐视,雪上加霜。

这个庞大的商业布局,也就是老贾所说的 “生态化反”,听起来很高级,也很有野心,导致精明如孙宏斌和罗胖等人,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当时乐视上市,少数清醒人士曾提出忠告,希望发审委的委员们多向业内专家咨询再做决定。也有人说乐视这是在变戏法,因为一个排名17的视频网站,不可能有业内第一的财务指标。

还有人担心乐视会改变VC(风险投资)的评判标准,那就是:没有标准。

结果这些忠告后来都成了现实。

自从2010年上市后,乐视在八年内累计募集了上千亿元的资本,业务涉及电视、手机、汽车、影视、体育、电商、云计算……

当然,这其中没有一项业务是赚钱的。

对于新物种,马云曾有个经典论断:“刚开始你是看不见,等你看见了,你会看不起,等你看得起了,你会看不懂,等你真看懂了,你就来不及了。”

但老贾却很魔性,再奇葩的事,他也能让你相信,让你看见了,让你听懂,还能让你觉得来不及。

这大概就是一种特异功能吧。

郎咸平还会跟你讲讲MBO,宋鸿兵还跟你扯半天罗斯柴尔德,而贾会计磨镰刀的声音就能把人听痴迷。

4

暴风影音欠薪始末

很多人说,冯鑫是个好人。

其实冯鑫骨子里是个耿直的文艺青年。

他喜欢看《道德经》和《尤利西斯》;在公司,他敢顶撞上司;他也见不得别人装,总爱拆穿别人的虚伪做作。

他还是个摇滚迷,据说当年窦唯被抓,他丢下公司不管,跑到看守所门口去等人家出来。

他经常做一个梦,梦到自己一个人站在罗马角斗场,而他学校的成了一个怪兽,他打不过怪兽,只能一直跑,而他的母亲和姐姐就坐在看台上,没人帮他。

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来看,冯鑫应该从小就是个内心孤立无援的人,他只能独自与世界周旋。

事实上,冯鑫的确既孤独,又无助,还很焦虑。

2019年,冯鑫因涉嫌行贿,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导致暴风科技一字跌停。

冯鑫的前半生,真的就像一阵“暴风”,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

他出生于山西阳泉,没有技术基础,也没有背景资源,一介草民,但他乘着互联网创业浪潮走上了人生巅峰,之后又被资本浪潮拍到了谷底。

1993年大学毕业后,冯鑫在阳泉矿务局上过几个月班,之后辞职和同学们一起开公司,做BP机维修、煤炭运输、食品贸易……直到钱财散尽,大家各奔东西。

之后他又跑到北京去开馒头厂,结果因为和上面派来的大厂长处不好,他再次卷铺盖走人。

后来他去三株口服液和喔喔奶糖做起了销售,而且干得还不错。

但是那时他又开始迷茫,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文艺青年嘛,总是想得很多。

1999年,他看了《联想是什么》,于是在连电脑都不会用的情况下,就一腔热血地跑到联想去求职,结果当然是被拒了,之后他就阴差阳错去了金山。

冯鑫在金山的第一个职位是成都的销售经理,并很快升为华西区的销售主管。据他自己说,他的业绩超过了华东和华南,他一离开,华西就只剩华东的1/3、华南的1/4。

由此可见,文艺青年冯鑫,应该是个销售奇才。

后来雷军一步步把他提拔到金山毒霸实业部副总经理。

但他对雷军并不服气,那时的雷军还没有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晋级为雷布斯,做事还有很多顾虑。

比如说,网游《征途》有“强行抱起”的功能,男性玩家可以买道具把女性玩家抱起来。像这种耍流氓式的设计,金山也能做,但金山不会这样做。

而且,那会儿冯鑫还要帮雷军收拾办公桌,后来冯鑫也向雷军吐槽过这件事。

于是到了2004年,冯鑫离开了金山。

但他自己说,他是被辞退的。

这一年3月,周鸿祎就任雅虎中国总裁,不久他就把冯鑫拉了过去,而且直接提到了软件事业部总经理的位置。

但一年后,两个有着创业梦想的人双双离职。

冯鑫没有去周鸿祎推荐的迅雷,而是成立了自己的“酷热影音”。

他觉得自己能做一家比迅雷更牛逼的公司,一方面是因为周鸿祎能给他助力,另一方面,他盘算着可以借助金山的技术。

于是他跑去找雷军,希望对方能把他之前做的杀毒软件交给他来经营,据说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冯鑫又跑去找周鸿祎,结果周鸿祎当时正忙着加盟IDG,搞奇虎360,根本没功夫帮他。

当上帝接连为冯鑫关上两扇门,又悄悄给他开了一扇窗。

因为在这个时候,喜欢草根,又不差钱的蔡文胜出现了。

蔡文胜是国内著名的天使投资人,之后又出任美图秀秀的董事长。

在听了冯鑫的创业计划后,第二天蔡文胜就打过去200万人民币,在他的引荐下,IDG(知名投资公司)也给冯鑫投了200万美金。

之后,冯鑫打算收购暴风影音,于是托蔡文胜跑到东北去找暴风影音的创始人周胜军。

周胜军是名自学成才的程序员,因为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竟捣腾出了后来风靡全国的暴风影音。但他不仅没有因此赚到什么钱,每天还要耗费大量时间来维护和更新软件。

自从2006年因劳累过度大病了一场,当时33岁的周胜军就决定要在35岁之前退休。

结果没过多久,蔡文胜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据说两人最后把收购价谈到了1200万,并且周胜军提出了他的要求:他要收现金。

随后,冯鑫接管暴风影音,周胜军则扛着一蛇皮袋的现金从此退隐江湖。

2007年1月,酷热影音和暴风影音整合为暴风网际,同年3月合并了另一个播放器:超级解霸。

江湖上开始有了暴风的传说。

而也正是在这一年,筋疲力竭的雷军离开工作了16年的金山,开始了长达3年的思考。

当年的印度之行,曾让乔布斯明白了一点:“也许爱迪生对改变世界的贡献,比马克思和尼姆·卡洛里·巴巴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大。”

不久之后,乔布斯创立了苹果。

而雷军这3年的思考,也让他升级换代成了“雷布斯”。用周鸿祎的话说就是:

在那之前,雷军还不太懂互联网,在那之后,他就成了互联网专家。一旦把互联网的“道”弄明白了,雷军多年积累的“术”马上就发挥作用了。

2010年,雷军开始做小米,并召唤5个金山旧部,其中就包括冯鑫。

当时雷军开的工资很低,但他答应让每个人都拿一点股份。冯鑫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继续埋头搞暴风。

2013年8月,雷军又约冯鑫等金山旧部吃饭。大家吃得正嗨,雷军举杯,说:

小米要完成一次融资了,估值是100亿美元。

听完这句话,冯鑫暗暗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想不明白,他眼前的这个雷军,怎么能在短短的3年时间做出这样的成果?而他自己的暴风却走得不太顺,他甚至开始考虑“卖身”给阿里了。

想了两个星期他也没想明白,于是他忍不住跑去问雷军:

雷总,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当时雷军指出了著名的三点:

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够大;

第二,你得找个人帮你;

第三,你对钱认识得不够深刻。

冯鑫自以为已经顿悟(不过后来的结局证明,其实他并没有)。

之后冯鑫也跑到成都去闭关,整整钓了十几天的鱼,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回来后,他拒绝了阿里的收购。咬牙熬到了2015年,又融了几轮资,暴风终于成功上市。

当时正值大牛市,刚上市的暴风在两个月内股价就翻了41倍,结果公司内部出现了10个亿万富翁、31个千万富翁和66个百万富翁。

此后暴风市值突破百亿,成为当时著名的“妖股”。

冯鑫开始前所未有地膨胀,他以为只要有了大量的钱,就掌握了“核武器”。但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幻象,就像雷军说的,他对资本认识得还不够深刻。

当时不差钱的冯鑫跑到乐视去看了3小时,觉得自己瞬间打通了战略六脉。

在此之前,他就意识到,版权大战会拖垮视频网站,而单纯依靠广告实现盈利也有致命缺陷,正头疼不已。于是他效仿乐视,提出了暴风DT大文娱战略,决定优先布局VR、AR、影视、游戏、电商、体育等八大版块。

结果随着2015年6月股市的断崖式下跌,暴风股价也开始自由落体。

没有钱烧,暴风DT大文娱战略自然成了一场空。

到了2018年,暴风的亏损超过了前五年盈利之和,原始高管团队也只剩下冯鑫一人。2019年,又传出了暴风TV员工拉横幅讨薪的新闻。

不久之后,冯鑫也因涉嫌行贿、职务侵占罪被批准逮捕。这个控诉应该是源于他在并购全球体育赛事版权公司MPS股权时,涉嫌行贿。

2015年,罗胖曾在《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中盛赞道:

“暴风和乐视是新物种,它们的存在一定会改变我们的环境。”

改没改变环境不好说,但老贾和老冯确实改变了自己。

在资本浪潮下,这两个山西人,一个跑到了太平洋彼岸,成了“骗子”;一个选择留下,失去了自由。

冯鑫曾说自己是个没头苍蝇,他不想知道未来是怎样,就想有一天死在路上,到底死在哪条路上,他也不想知道,别伤天害理就好。

你看,文艺青年干啥都行,没钱的可以进城打工,有钱的可以田园隐居,就是别去创业。

但文艺青年经常有个妄念,就是希望通过创业来实现自由。

5

优酷的换帅

在所有的视频网站创业者中,优酷的创始人古永铿,是走到最后的那个。

早在2007年,当混战刚刚开始,古永铿就预言了这个行业的生死:

第一,视频是个烧钱的游戏,融资必须过亿,否则别玩;

第二,视频网站的江湖,最终只容得下一到两家公司。

能说出这番话,古永铿绝非常人。所以当暴风、迅雷、乐视、56、土豆、快播……通通玩砸,古永铿的优酷却活了下来。

但到了2016年,古永铿还是卸任了,他的优酷,也已经“卖身”给了阿里。

至此,这个行业的第一批创业者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当年雷军说冯鑫对钱认识得不够深刻,但古永铿对钱的认识,绝对够深刻,因为古永铿本身就出身金融圈。

在创办优酷之前,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古永铿曾出任风险投资公司国富投资的副总裁,后来他又出任搜狐的CFO和运营官,并把搜狐推向了美国的纳斯达克。

之后古永铿离开了搜狐,开始创业,并在2006年上线了优酷。

当时视频行业虽然火热,但并不是一个好赚钱的行业,一直到2010年,优酷的净利润还处于负值。但古永铿的融资能力超强,所以当时优酷并不缺钱。

不过经过六轮融资,古永铿所占优酷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了41.48%。

2010年12月8日,优酷网终于上市。

古永铿开始野心勃勃地筹划着整合视频资源,在与爱奇艺、百度谈崩后,他瞄上了土豆网。

2011年8月,受中概股信用透支的影响,土豆一上市就跌破发行价。古永铿曾多次和土豆网的创始人王微提出合并的想法。

王微是个文艺青年,凡事追求有趣,并没有把钱看得太重。当年创立土豆网之时,只是因为喜欢电影,后来他才发现,视频行业原来玩的是资本,于是他最终同意了合并。

2012年3月11日,优酷兼并土豆,新公司名为优酷土豆股份有限公司,土豆网退市。

一身轻松的王微开始追求艺术,当起了动画导演。

而此时接过土豆网的古永铿,发现他接过来的其实是个烂摊子。

在收购之前,他觉得优酷和土豆合并,就是杨过碰到小龙女,足以双剑合璧横扫江湖。但没想到,二者合并之后,优酷只能背着土豆跑。从组织架构到高层人员,摩擦不断。

古永铿这时才知道,1 1有时并不大于1。

此时,一直被甩得老远的爱奇艺,凭借大热的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居然开始在优酷屁股后穷追猛打。

2010年才创立的爱奇艺,来头很大,因为它是由百度出资组建。在此之前,百度还以3.7亿美元收购了PPS,并与爱奇艺合并。

等到了2014年,《来自星星的你》完结,当时的国内移动视频覆盖率是1.79亿,而爱奇艺和PPS已经以9911万用户排名领先。

古永铿开始意识到,他快扛不住了。

想要活下去,他必须抱大腿。

古永铿最后抱到的大腿,是阿里。2015年,优酷土豆被阿里收购,古永铿继续担任CEO一职。

但一个行业发展到比拼资本的时候,就是创业者退出,资本家和职业经理人登场的时候。所以古永铿卸任,其实是早晚的事。

2016年,古永铿宣布告别优酷。

他早就应该想到,想保住优酷,他一定会失去优酷。

6

从“群雄逐鹿”到“三足鼎立”

王欣的入狱,古永铿和邹胜龙的离开,老贾的遁走美国,暴风的陨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在此之前,视频网站的江湖草莽丛生。

除了以上涉及的公司,第一批崛起的视频网站还有六间房、酷6网、PPTV、56网、激动网……

但十年混战之后,数百家视频网站,有的被兼并,有的破产倒闭,有的被封杀,有的转行,现在风光依旧的,只剩下优酷。

但现在的优酷已经不是古永铿的优酷,而是阿里的优酷,它成了阿里大文娱版块的一小部分。

严格说来,这批创业者都失败了。

每个失败的创业者都会反思自己,王欣说自己的格局不够高;冯鑫觉得自己不懂管理,更不懂资本;古永铿后悔兼并了土豆……

但他们不犯这些错,就会成功吗?

我想答案大概率是:不会。

一个人失败了,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但如果所有人都失败了,那么这场“战争”本身一定存在问题。

“群雄逐鹿”的时代终结后,我们迎来了“三足鼎立”的时代,也就是优酷、爱奇艺、腾讯各占山头。

这三家可不简单。

2010年,百度出资组建了爱奇艺;2011年,腾讯上线了腾讯视频;2016年,阿里收购了优酷。它们是第二批玩家,是大佬中的大佬,资本背后的资本。

现在的视频大战,本质上就是BAT的大战。

所以, 这已经不是一场草根们能玩的游戏。

事实上,几乎所有和互联网沾边的创业,都已容不下草莽之流,“血统”开始变得尤其重要。

过去几年来互联网的各类烧钱大战,千团大战,出行大战,共享经济大战,O2O大战,每一个领域最后剩下的幸存者,背后都有BAT的影子,没有的都死了。

良叔一位风投的朋友曾感慨:

现在年轻人创业,根本没人谈梦想,没人想改变世界,只是想搞个牛逼的软件,然后卖给BAT,大赚一笔后离场。

他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然后补充道:

这样好啊,来钱快,风险小……

对于当下的创业者来说,也许像暴风影音的创始人周胜军那样,在红利初期就背着一袋现金离场,才是最浪漫的事。

就像慕容雪村所说:

“没有梦想,就不会被梦想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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