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女孩因为肚子疼被家人送到医院。医生一检查，她怀孕9个月了。就因为她200斤的样子，家里人都没见过。住院的13天里，父母、亲戚、社区工作人员、记者、警察轮番出现。
医生发现小女孩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在这些人中。2019年6月17日晚，医院收治了一名生命垂危的女孩。女孩是120送来的，脸色苍白，沉默不语，身下的白名单沾了不少血。
初步检查的结果让所有人震惊:女孩肚子里有一个9个多月的胎儿，已经死亡。这是妇产科医生最怕的——与子宫相连的胎盘像大树一样被连根拔起，血喷得到处都是，营养源被切断的孩子像水果一样掉下来。
少女妈妈失血将近三分之二，死胎在子宫里停留的时间越长，止血就越困难，随时会死亡。经意间，我在微信对话中扫描到了患者的年龄——15岁！15?系统有问题吗？
一瞬间，我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家里人不知道女孩这么久没来月经了吗？我的肚子变大了。没人注意到吗？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真的很焦虑。咨询师是宝妈，很生气。
空了一会儿，就把女孩推进手术室的师弟丢在了那天晚上的群里——确切地说，是我医学生涯中最大的炸弹:术前谈话时，医生问女孩孩子是谁的，她很肯定地回答——是爸爸的！
马宝医生说，在会诊期间，她仍然非常怀疑。她当面告诉女孩的父亲，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简直就是禽兽，必须坐牢。父亲也点头说“是，是，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卢小英
我拿着手机等了一个多小时，大姐回复:手术结束了，血止住了，全身的血基本又变了。
小英的命保住了。我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但更多的问题向我袭来，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做什么样的家庭？她妈就可以纵容老公兽性大发，为所欲为？为什么小女孩能接受这种行为？她不害怕吗？
这时弟弟又补充了一条新内容，听说女孩的妈妈是精神分裂症，还在吃药。马宝医生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小女孩会不会也有精神问题，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个周末的晚上，围绕着这位悲惨的少女妈妈，我被令人震惊的信息和疑惑压得喘不过气来。
早上六点，学姐发了一条朋友圈，四个检测结果，隐藏身份，四个字:不眠之夜！女孩的病情没有恶化。我的信息:努力工作！我来接手。
然而，在女孩住院的13天里，在她的4号病床周围，父母、亲人、社区工作人员、警察、记者，包括我们的医生，依次出现。
事后看来，就像一场戏，聚光灯打在了小英身上，打在了这些人的脸上和心里。第二天早上，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我远远地看见了小英。
她直挺挺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4号床上，身上连着监护仪，插着中心静脉导管，盖着厚厚的被子。黑眼圈的大姐提醒我:注意宫缩，随时关注复查结果，必要时输血。”
师姐刚步出办公室，转头诉说，她爸看脸就不是好人。你要保护好自己。我打开课程记录。小英不记得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了。她220斤，怀孕的时候吃很多。她家人一直认为原因是她吃多了。
如果不是她肚子疼来医院，没人会知道小英怀孕了。查房期间，我第一次接近了小英。虽然我有所准备，但我还是被我所看到的震惊了。
我掀开被子想看看有没有出血，但是她一丝不挂。庞大的车身让我想起了米其林轮胎的吉祥物。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身上，指甲缝里沾满了黑泥。我甚至以为她怀孕了，因为她的腹部像小山一样大。
小英脸圆但嘴唇苍白，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头发凌乱，完全一副小孩子的天真无邪。
我再次产生了和马宝博士一样的疑问:她真的只有15岁吗？如果妈妈有精神问题，她是不是也有智障？她昨天会不会在胡说八道？
我渴望测试这个问题。一边换药，一边和小英聊天。昨天的救援吓到了吗？”
我曾经在实习的时候见过一个大出血的孕妇。血管像炸了的水管，血涌出来浸湿床单，落在我脚上。连续一个月，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张血淋淋的床。
我躺在那里，感觉你在杀猪。小英的回答。我羞涩地笑了。救援就像战斗。如果讲究，快，字，场面难免混乱。
你还在读书吗？小英平静地回答，没有，她抬起头，直起脖子，想看看身上的切口。你还未成年，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我轻率地说出了我的疑虑。
小英直勾勾地盯着我，提高了声音:“我没有男朋友。”那是谁的孩子？”小英别过头，喘着粗气不说话。我一心要帮助小英，告诉她如果沉默，可能会被侵犯。
她想了几秒钟，转过身，盯着病床对面的门，指了指，是我爸在外面。我真的从小英嘴里听到了答案。我的换药停在空中:我可以帮你报警，把他挡在外面。
哦，我不想他被带走。小英不要再过问了。我问她是否害怕。你被打了吗？小英冲我笑了笑，他对我很好，给我买吃的东西，陪我聊天。”
我注意到小英少了一颗门牙，胳膊和腿上有绿豆大小的疤痕。蚊子咬的。有很多蚊子。”她解释道。为什么少了一颗牙？”吃排骨崩了。”
我担心小英昨晚被暴力打击，甚至性侵，导致胎盘早剥。问她昨晚肚子疼之前在干嘛。小英没有犹豫，我在吃饭。”
那么…你恨爸爸吗？我在心里无数次默默诅咒这个畜生。小英摇摇头，愣了一下，我爸爸很穷，他身边又没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不怕。我只想和他生孩子。”
我觉得头晕。悲伤，恐惧，哭泣，试图将父亲绳之以法，这一切我想象的反应，小英都没有表现出来。
家里人总说我像我妈，傻。小英在亲戚家养大，父亲因抢劫入狱十年。出来后他说要挣钱照顾他们母女。听着夜班医生的话，小英手术后醒来，瞪大了眼睛，悲伤地问:“爸爸知道孩子死了吗？他幸福吗？”
我完全看不透这个15岁的女孩，也分不清她说的是哪一句真话。我担心她会被她爸爸洗脑。回到办公室，一见到主任，我就问，这事我该报警吗？主任隔着厚厚的镜片瞪着我，别闹了。”
入院第二天下午4点多，探视病人的家属陆续进入重症监护室。小英抻着脖子盯着门。突然办公室外面有人说他是4号床的家属，我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外面，想看看这个畜生长什么样。
那个男的留着平头，皮肤黝黑，只有一米六，又瘦又小。他穿着一双破旧的拖鞋，衣服破旧不堪，腰间别着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钥匙，右手拿着一个钱包。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是小英的爸爸，想见我女儿。”

同事毫不客气地说，小英的病情还不稳定。昨天抢救花了不少钱，等着付钱吧。
他叹了口气，把钱包夹在腋下，盯着地面:“我明白了，我去借点钱。小英入院时差点休克，现在病情稳定。但结合血和尿的结果，我们得出结论，小英孕期血压偏高，很可能是因为血管痉挛过度，血管收缩导致胎盘早剥。
接下来的治疗重点是降低血压，保护其他器官免受高血压的侵害，并照顾好切口。由于肥胖，切口处有黄色脂肪流出，无法愈合。
但小英入院时，父亲只给了200元。经过三天的手术、抢救、输血，欠款已经超过五位数。不仅没钱治病，小英连衣服都没有。
自从住进医院，裹着被子，她连最大的病号服都扣不上。她整天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每次翻身，屁股和胸部都随着床摇摆。
当床被卷起来的时候，她身上的床单就会滑下来，胸部就一览无余了。
我和负责查房和医嘱的米医生商量:“就在网上给她买一件超大号的衣服吧。”
起初，她是反对的。一个小时后，米医生发来截图，这件睡袍怎么样？”透气，超大号，我下单了，我加了点钱急件快递。
小英父亲很可能拖欠医药费，最好向医务部门举报。我觉得比报警还紧急，但我想起了导演的话:“以前不是有十三四岁的来生孩子吗？”这件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不要让社会的阴暗面人人皆知。"
第三天下午，还没到探视时间，小英父亲就敲门喊要见女儿。他不顾护士的阻拦，闯进了第一扇门。
离这个人几步远，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他身后是一个白色印花短袖的女人，身上有斑点。虽然眼睛又大又漂亮，但是表情呆滞，一定是小英的妈妈。
我没钱！”那人脸红了，喘着气，举手指着我们。酒味从他嘴里冒出来，让我胃里翻江倒海。被我们天天催着，小英爸爸出了2万，可见他很不满意。
米医生也不甘示弱，直起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的钱，每一分钱都是用来救你女儿的命的，没有一分落入医生护士的口袋。我们继续处理拖欠的情况。他放下手，低声说，我要见我女儿。”
探视前两个小时，我把他赶出了门。谁知关上门后，小英父亲又开始按门铃，拍门。
我拿起病历夹挥了挥。它太轻也太小了。我冲进仪器室，拉出一个输液架，比划了两下。我比他强壮，所以在真正的战斗中我不应该输得太惨。
我看了一眼4号床，小英正在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意识到门外发生的一切。
探视时间到了。隔壁床的病人和她丈夫有说有笑。小英侧身躺着，拉起床单捂着胸口。
我在走廊的楼梯上发现了她的父亲。那人坐在台阶上，两腿分开，低着头，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小英的妈妈伸开腿，坐在一块废弃的塑料泡沫板上。
家属可以探按照规定，只允许一名家属探视。小英父亲伸手拿着隔离衣，生气地对妻子说，你站在这里！”
小英妈妈可怜巴巴地看着丈夫，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我紧握输液架，怒视着他。我身后是保卫处的老大哥。
他跟小英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小英看着父亲的背影，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在医院走廊里，警察把小英的父亲带走了。
小英的遭遇是米博士报道的。因为这可能是刑事案件，医院联系了派出所。
小英父亲被捕后，两名警察来到重症监护室，后面跟着一名穿着花里胡哨裤子的电视摄影师。为了保护小英的隐私，我把记者拦在了门外。
同行的女记者边跑边进来了。当我看到她手里没有相机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警察身上。
一个五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的警察从口袋里掏出执法记录仪，对准小英。
小英揉了揉眼睛，护士帮她把床单掖到肩膀后面，扶她起来问话。
另一个警察，大个子，弯下腰开门见山:我们是派出所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小英。”她紧紧抓住床单。
身份证号和户口地址，知道吗？肖英摇摇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小英盯着天花板，停顿了几秒，说，一个不知名的人。我在路上被打昏了，他把我拖到一个房子里。”
我和站在旁边的护士深深吸了口气，互相皱了皱眉头——小英为什么要撒谎！警察走上前，身体前倾。“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手机没电了。小英闭上眼睛。
当我们做DNA测试时，我们马上就会知道是谁。你不必撒谎。”小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外面是我爸的。”
警察太大声了，以至于其他病人都听到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吗？拿着录音机的警察问道。小英点点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她被父亲性侵三年，第一次是在城南她爷爷家。
他有没有打你，威胁你？”没有。我经常发脾气，但我父亲不生气，还给我买吃的。他总是先跟我聊天，高兴了就脱我裤子。”
去年，他想把母亲从精神病院接回家。爸爸告诉小英，这是最后一次脱她的裤子。警察问小英有没有反抗。不，我害怕。他坐过牢。”小英睁大眼睛，左手搓着床单。
大警察直起腰，那为什么告诉这里的医生护士？”我说心里会好受些。可以原谅他。”小英听起来像个中年妇女。你能原谅他吗？”老警察问。
小英想都没想。她深深地点点头:“我原谅他，警察问完问题就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英迫不及待地踢掉床单，露出肚子降温。她可能没有意识到她正在经历的事情有多严重。
警察走的时候，一个同事皱着眉头说，医院有新政策。小英的欠款都分给医生了，也没多少。就凭这孩子一句话，你就去报警。如果没有证据，男方该怎么报复？
我有点担心。如果小英原谅他，不起诉他，还会判刑吗？我去找米医生坐下问:你怕被报复吗？”
不怕，我们不能让坏人为所欲为。你会坐视不管吗？瘦瘦的赖斯医生没有抬头。
我安慰自己，如果那个男的被判刑了，至少也要过几年才能出狱，然后说不定我就转行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我给学法律的朋友发了一条信息。如果小英不起诉，她爸爸会被判刑吗？我最好的朋友告诉我，强奸幼女肯定会判刑。朋友也给我发了红包给小英买东西。
晚上8点多，米医生发来消息说又来了三个警察，这次还有一个女警。小英的案子移交给了南派出所。
医调办告诉我们不要担心小英的费用，要优先治疗。如果监护人需要签字，就去医调办。
我给6床的病人换药的时候，她指着小英问:“真的是被他爸爸性侵了吗？”我默默点头，她叹了口气，“可怜的东西！”这一整天，小英的妈妈一个人坐在走廊里。
米医生怕她迷路或被骗，想让警察当晚送她回家，但警察说:“马笑影没有攻击性，不能带走。”
我们害怕惹上麻烦，害怕小英下一步该怎么办。米医生向我叹了口气:“我好担心。
爸爸被带走调查，妈妈不称职，其他家人也迟迟不见她，小颖就成了无人认领的孩子。
第四天早上，小英忙着睡觉。终于有人来看小英了。
她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短发齐耳，短袖，松松垮垮的花。她耳垂和脖子上的金饰闪闪发光小颖，怎么了？她爸爸为什么关机？”
老婆婆听了我的话，开始用手擦眼睛，但没有流泪:“我是小英的二姨。小英12岁前和我住在一起。”
护士帮她穿上隔离衣。一进重症监护室，她就开始哭:“多苦的生活啊。这孩子也是个傻子。我觉得她可怜，一直在身边供她上小学。小英仰着头，一圈一圈地盯着二姨。
她父亲抢劫入狱三次。我二姨凑过来，伸出三根手指。“她12岁的时候，她爸爸出狱把她带走了。这么久没见，谁知道出了这种事？”二姨泪流满面，说话像机关枪。
终于说完了，她站在床边指着小英的鼻子，好像在用方言说不要脸。
小英看着她，一声不吭，好像在听别人讲故事。她的父亲被带走了。你能照顾她吗？”我问道。
我二姨流着泪跺脚:哎，我也是癌症患者。我去年才做了乳腺癌手术，花了几十万，没钱！她拿起衣服给我看她胸前的伤疤。
是她那个畜生爸爸干的。她那些出国当警察的叔叔阿姨比我有钱，就让他们处理吧。说完，二姨转身走了。
我追了出去，说医药费暂时不用担心，后续治疗医院会负责。我想让她给小英送点吃的，穿的合身的。“小姑娘不能天天光着身子。
好的，我去拿！我刚才看到小英的妈妈躲在门后。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大声答应。
不不不”我怕她再迷路，赶紧让二姨带小英妈妈回家。我二姨爽快地答应了。但两天后，两人都消失了。入院第五天，小英的阿姨来了。
她70多岁，白色卷发，棉麻短袖，黑色裤子，一个手提袋。同样的开场白:“小英怎么了？她爸爸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孩子以后怎么见人！这个畜生怎么拍都不为过！”我又讲了一遍后，阿姨攥紧拳头砸了下去。大妈手里拿着包，弯下腰看着小英:你怎么这么笨，这种事不告诉任何人？”
小英一直盯着阿姨，直到阿姨问她想吃什么，她才会说:“馄饨。”
当晚，小英头晕头痛。为了确定高血压是否导致脑出血，我们安排了脑部核磁共振。
没有家人，我不得不跑到医疗技术大楼。挂号护士见我满头大汗，疑惑地问:“病人是你家亲戚吗？”
我不好意思说我只是个医生，小英没有监护人。小英入院的第七天，她二姨终于回来了。我忍着气，还没等我开口，她先抹了把眼泪:“小英妈妈丢了，我们再也没有精力照顾这个孩子了。
为什么不送她到门口，或者送她回精神病院？哦，我家也很穷。我有孩子要照顾。我是癌症患者，去年做了乳腺癌手术，花了几十万……”我二姨又要舔衣服了。
你报警找人。我气得转身就走。没有人生病和死亡。这个人大谈“我弱我有理，却不在乎更弱的小英。只见小英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英在二姨走后睡着了，我在办公室写病历。护士告诉我，小英有个叔叔来“了解情况。
已经是第三次听这家人这么说了，但是没有人真正负起责任，照顾小英。小英大叔30岁，中等身材，粉色polo衫。他皮肤黝黑，杏眼，颧骨突出，有点像小英的父亲。他脖子上挂着白色耳机，手里拿着手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站在旁边。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病情，小英叔叔直勾勾地盯着我等了一会儿。小英被爸爸侵犯了！我大声说。他嘴巴张得大大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我哥就是抢。这种事是不可能做的。
他说二姨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把小英放在隔壁男的家里。小英管一个男人叫继父，男人骂小英，让她做家务，禁止看书，用烟头烫她。他坚定地说:“肯定是那个欺负小英的人。小英的童年更多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小英是个傻子，跟她妈一样。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傻瓜呢？”他说，使劲攥着手机。
我越听越糊涂。突然我感到内疚。我是不是抓错人了？“警方做了DNA比对。问警察。我们医生只治病。”现在想来，我们做了正确的事，为什么还要内疚呢？听说小英的父亲被带走了，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表示要去派出所说明情况我赶紧问，小英没人管，你能不能……一旁的马尾辫女人打断我:“不可能！我们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没时间照顾她。
我这么老了，听到这种事我感到羞耻。你真是丧尽天良！”在重症监护室外，正要离开的小英叔叔遇到了前来送饭的阿姨。姑姑抱怨我们医生报警早，拳头像下雨一样打在小英叔叔身上，把不满发泄在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人来了。腹部挺直、两手叉腰的孕妇，带着3岁宝宝的阿姨；还有人敲瓜子看，瓜子皮掉了一地。
这种家务有什么好看的？”我摆脱不了人群。幸好重症监护室的小英没有看到这一幕。我拍拍她的肩膀，问她和她叔叔谈了什么。他叫陆，我叫陆。我们是一家人。他让我出院，住他家。”小英很少笑我也笑了。我们医生护士再好，也做不了小英的“父母。她最终会回家的。小英住院期间几乎没有下床。为了进入核磁共振室，她必须被抬到门口的检查台上。我们有点担心。小英能移动10米的距离吗？
护士捂着腰说，小英从手术室转院的那天晚上，用了6个人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搬到病床上。我腰都快断了。小颖，请你锻炼一下。下来走两步。”米医生满怀期待地说，这对她的康复非常重要。我和阿姨站在病床两边，扶着小英坐起来小英头发凌乱，披在肩上，有些高高耸立，就像金毛狮王更有精神，但脸更大。
小英上身赤裸，双手撑在床边，“嘿嘿”笑着，丸子头一起晃动你不能让她裸体去做检查。护士说用床单盖住它。在两人的搀扶下，小颖裹着床单在病房里慢慢地来回走着。大家都很满意，床单却从小颖的胸前滑落到腰间。我临时找了一件宽大的隔离衣，给小英戴上口罩。小英的检查报告显示，头部平扫无异常。我难得松了一口气。这是几天来少有的好消息。
但是，小英需要我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她的病好像没人教过小英生活常识。在重症监护室，她总是随地吐痰，乱扔用过的餐巾纸。这几天我们照顾小英，但她好像不领情，经常大惊小怪。米医生给小英点了瘦肉粥配蔬菜和馒头。我看她睡着了，就轻轻地放在床上，告诉了护士。过了一会儿，她醒了，看着她吃。
食物整个下午都没动过。护士生气地说:小英不想喝粥，想让家人送水果来吃。赖斯博士别无选择，只能给女儿拿苹果。有护士特意带了肉丝面。小英躺在床上，板着脸说:“我不喜欢吃面条，我想吃馄饨。小英有点不懂事。师妹道:“总得有人说说她，怎么这么任性。”
我自告奋勇，把小英叫醒:小姑娘，别挑剔了。我们支付你的食物和衣服。有什么就吃什么，否则你会饿的。还有，给我穿上你的衣服，光着上身是什么感觉！”小英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我虽然有点生她的气，但还是拿了一根香蕉放在床头柜上，尽量满足她的需求。
入院第八天中午，一个蓬头垢面、裤子湿漉漉的女人按响了办公室门铃，低头递上一个保温饭盒，说了句“给小英”，转身就走。望着女子的背影，小英大叫:“是妈妈！我们冲出房门，沿着走廊和楼梯寻找。人们早就消失了。小英接过温热的面条，吃了两口，撇了撇嘴。不好吃。
护士看到小英妈妈的裤子上有血迹，看起来像是来月经了。她送的保温饭盒很脏，还滴着汤。小英说她妈妈从垃圾堆里捡了点吃的。面条可能是从垃圾堆里捡的。我突然想到了我的母亲。小时候放学回家，总能听到炒勺和锅碰撞的声音；妈妈闯进广场舞队，我笑她像“熊跳舞”。她假装生气，试图打我。我和妈妈在收音机里听疯妈妈的故事。她擦去我的眼泪，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很想再吃一次妈妈煮的面条，可是她永远的离开了我小英无法理解有妈妈是一种幸福。住院一周后，阿姨开始每天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给小英送衣服和饭。
每次接过饭盒，小英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用手擦了擦嘴就睡着门口有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黄色的防晒衣，另一个年纪较大，留着短发。他们脖子上挂着蓝色工作证，手里拿着牛奶和鸡蛋。
黄衣先开口了。小英叔叔昨天去了社区办公室。我们是代表社区来看望小英的。护士把两个人挡在门外，说只能一个人进去。
短发说:“那不行。我对不起小英。我们要为底层拍照。身着黄色隔离衣冲进重症监护室，叫醒正在熟睡的小英，我们代表社区来慰问你。你现在还好吗？小英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个陌生人。
短发催黄衣赶紧拍照。黄衣拿出手机对小英说，你伸出右手去拿牛奶，对着镜头笑。小英顺从地伸出一只手扶住牛奶盒，另一只手放在把手上，僵硬地咧着嘴笑。短发摆出要把牛奶递给小英的姿势。

摆好姿势后，穿黄色衣服的电话响了，她在重症监护室里大喊:“如果你不明白，就把电话给医生，我来告诉他！”
随着这一声吼叫，所有的病人都醒了。一个高血压患者，血压飙升到160。
黄衣不听劝告，仍然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我只好把她推出门外。护士摇摇头，小声说:“这就是社区工作者的素质？听短发说“妈妈找到了”。肖英瞬间瞪大了眼睛短发，眉毛上扬。“在我们的努力下，她被送回了精神病院。小英撇了撇嘴，按下按钮平躺在床上。
闲暇之余，很多医生、护士、护工都会教小英一些生活常识。大家都希望小英出院后能回到正常的童年。陈护士有一个2岁的女儿。每次帮小英换液，她都像妈妈一样说:“你出院后，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对吧？”小英抬头看着她，说好。
有个五十多岁的护理阿姨，女儿在北京读研究生。她给小英看手机里的照片:“你必须在健康的时候开始减肥。不要吃饱，不要吃烧烤或者油炸的。要多运动，要减肥，必须是美少女。小英开心地露出了酒窝。”我轻快地沿着我的河边走着。我喜欢散步。但我得先保持健康。”
郑护士给小英洗头，换了四壶黑水。她对小英说，夏天每天都要洗澡，知道吗？”我也趁机说，每天洗衣服，洗完放在太阳底下。”小英肯定她会洗衣服。你马上就要16岁了。努力独立，找点事做或者学点技能，养活自己。他们都说我傻。小英挠头说，我做不好。不去尝试和学习，怎么知道做不好？阿姨护工说:“扫地洗碗能养活自己。小英又伸手挠了挠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但是我有点悲观，我觉得这些话改变不了一个人。小英还是会挑食，吃饭的时候只想吃肉。明明可以上厕所，却喜欢用床边的简易厕所。米医生送来的睡衣一直一个人躺在床头柜里，小英宁愿穿着内衣到处晃。
6月30日，小英住院第13天一大早，我认真写下了九条医嘱:勤换衣服，减肥；21天后回来复查…最后附上部门电话。有什么问题，24小时有人解答。换药的时候，我忍不住念叨，注意卫生，尤其是勤换内裤。如果你住在别人家，你应该更勤奋地做家务。16岁以后想减肥，我就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小英不理我，斜眼看着切口两边:“哎呀，好痛，肚子会不会破？”
我没好气地说:“你太胖了。刀口能长成这样就不错了。小英柔声道:“长得不好就算了。我用碘伏棉球压住切口:“算了！你一天换一次药，我就能换三个人。我拿出借来的松节油，擦拭小英肚子上的胶带痕迹。小英将来要嫁人，不要因为肚子上的疤丑而被拒绝。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开始担心，会有人带小英回家吗？30日上午11点多，小英的家人没有出现。她盘腿坐在床上，眨着眼睛问:姐姐，家里人来接我吗？曾经趁着警察给小英做笔录，偷偷溜进重症监护室的女记者先来了。此前宣传科打来电话，说有媒体想采访小英。女记者上次用微型仪器偷拍了小英的照片，几天后就上电视了。虽然报道省略了医院的名字，给小英打了马赛克，但我还是很生气。
后来，女记者又去找小英，说要联系妇联求助。我对她的厌恶减轻了。毕竟小英出院后的去向是我们的心病。
然而这一次，她带来了坏消息——小英年纪大了，有亲戚，不符合妇联的受理条件。不经意间，我听到一个女记者对摄影师说:“这次打不了稿了。”
一听说妇联帮不上忙，我就发脾气了。
肖英伸长脖子看着办公室。发现我们看着她，躺在床上，盖着床单。
不久，小英叔叔来到了医院。他气愤地说:“为什么要联系电视台关于我们家的事情？”
我解释说今天小英出院了，你们都没人来接她，我们只好找媒体帮忙了。
小英叔叔一直摇头，说自己“工作忙”“家里有孩子”…总之，他照顾不了小英。
小区的黄衣在这里。
她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说要帮小英办低保。她说，如果小英有智障，每个月补贴2000元。
我咨询了心身医学的医生。小英妈妈怀孕时服用了精神类药物，可能对小英的智力有影响，需要去诊所做智力。“但是日常交流没有问题。”
黄衣打开档案袋，在纸上画了个十字。
姑姑过来给小英送东西，盯着小英叔叔。我对她说:“小英今天出院了，明天不用带饭了。”
舅妈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递到护士手里的东西，吼道:“那我不管了。”我们家没有这么自卑的人。我的三个孩子都是硕士，女儿是大学老师。让她叔叔去处理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我瞬间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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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叔叔说，小英以前住在爷爷家。半山腰，卫生条件极差，没有空调，不能洗澡，周围都是工地。
“那个老人80多岁了，怎么照顾她？”我姑姑转过头，哼了一声。
记者、社区工作人员和家属走到楼道里的长椅上，表示要讨论小英的下落。
一个身心遭受重创的孩子，被家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重症监护室。小英坐在病床上。“姐姐，我家还没来吗？”
我不想告诉小英真相。“你先收拾好东西，然后就可以直接走了。”
小英拍了拍床头柜上的塑料袋，咧嘴一笑露出了酒窝。“我已经收拾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人进来接小英。小英一脸尴尬。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走出了重症监护室。走廊的长椅上没有人。我一个个打过去，不是占线就是关机。
小英笑着说不走。“这里有人照顾我，可以陪我玩。”
医生只能治病救人，医院不是福利院。我拍了拍大腿，狠心地说:“不行，你今天必须走。我们不可能永远照顾你。”
米医生联系了警察局。这意味着小英只能回爷爷家了。
我看了看4号床。小英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感到压抑，胸闷，喘不过气来，想哭。我跑到楼下一棵大树后面，喘着气。
下午5点，小英上了救护车，穿着我给她的蓝色短袖。
米医生说，小英走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当天晚上，医院派了救护车把小英带回了程楠派出所，民警把她送回了爷爷家，由社区定期监管。
小英叔叔拿着出院记录，再也没有出现过。所欠的2.6万元医药费由医院承担。
我想给小英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烧。切口有感染吗？你会回来参观吗？她家人总是挂我电话。
本人25岁，从医3年。像小英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不幸的是，她绕了一圈，回到了受伤的小房子里，房子很差，卫生条件也很差。
动物般的父亲，痴呆的母亲，冷漠的亲人，我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社区工作者、警察、记者
包括我们的医生，给了她九牛一毛。这个15岁的女孩如何跳出悲剧的怪圈，会有正常的未来吗？我不知道。
但是在小英住院的13天里，我们很多医护人员都想尽办法照顾她。其实我们对她的帮助很有限，但是我希望小英明白，她不是一个丑孩子。
这是一个很小的想法，但也许会在她不成熟的心里生根发芽，帮助她获得不一样的命运。
后记:
有一个概念叫做“血缘认同机制”失衡。
按照我的理解，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但我找不到自己心中的角色。
“亲属认同机制”失衡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父亲对女儿童年的缺席，亲子关系的疏离，母亲的缺席。
在小英身上，母亲是不在的，但我们不能怪这个母亲。她疯了。她疯了。
如果说母亲的缺席是诱因，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太多本该帮助小英的人也缺席了。三年来，很多人对小英的遭遇视而不见。
邪念一旦被放纵，失去应有的约束，就很容易变成恶行。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小英落下的手本该握着，在每一个可以阻止甚至扭转悲剧的瞬间，一双退了出来。
而如果我们遇到小英这样的人，在她生命不断跌落，所有支撑都不在的时候，我们至少可以做在场唯一清醒的人。
一点点善意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